2008/8/21

「社會主義是要活出人類真正的道德價值」

專訪:切.格瓦拉兒子卡美路.格瓦拉

訪問者: 張翠容
2008年08月02日

(http://chuiyung.blogspirit.com/archive/2008/08/02/%E5%88%87%E6%A0%BC%E7%93%A6%E6%8B%89%E4%B9%8B%E5%AD%90%E8%88%87%E7%88%B6%E8%A6%AA%E7%9A%84%E5%BD%B1%E5%AD%90.html)

[本文標題是本網誌所撰;原題為「切格瓦拉之子與父親的影子」。]

近日有傳聞指俄羅斯在古巴部署戰機,以報復美國企圖在亞洲設立反導彈防禦系統,這令人聯想到一九六二年古巴導彈危機,而古巴也因此一再成為國際傳媒焦點。

事實上,近年有關古巴的新聞並沒有停止過,從領導人卡斯特羅退休到其弟勞爾上台,古巴的發展方向在拉美政治版圖中舉足輕重。當年革命英雄偶像切.格 瓦拉以古巴作為社會主義實驗的第一站,而他的後人亦一直以古巴為家,他們怎樣看待古巴的過去與未來,對古巴民眾不無影響。我在古巴採訪期間,有機會與切. 格瓦拉大兒子卡美路.格瓦拉(Camilo Guevara)進行了長達三小時的訪談,本文為訪談的撮要。

二零零四年,古巴政府在首都哈瓦那成立了「切.格瓦拉研究中心」,切.格瓦拉的太太與子女成為該中心的負責人,分別主理不同的工作。

「切.格瓦拉研究中心」成立的目的,乃是要讓切.格瓦拉的理想更廣為人所熟知。但,當古巴正處於如火如荼的改革裡,有人開始懷疑,這是否與切.格瓦拉當年為古巴灑熱血的理想越走越遠?又,切.格瓦拉的後人怎麼看待這次的經濟改革?


作為全國景仰的革命家後代,切.格瓦拉的大兒子卡美路卻出奇地樸素與隨和。

他把金黃的頭髮束起了一條辮子,身穿著有點破舊的T恤和一條松身長褲,五官則帶著父親的影子,特別是銳利的眼睛,好像可以把什麼都看穿透。

今年四十六歲的卡美路為人一直低調,很少接受媒體的採訪,但他見到我專程來訪時,卻沒有拒我於千里之外,倒爽快地點頭答允,而且沒有要求我先申請什 麼許可證,中心的守衛都指他個人十分友善,對下屬平等看待。由於當天我請了一位俄羅斯友人幫忙翻譯,湊巧卡美路又曾在莫斯科念過書,我們的話題就從前蘇聯 共產政權倒台談起,以下是專訪摘要:

你在前蘇聯念大學法律課程,有否目擊該國社會主義崩潰的過程?

沒有,我是在前蘇聯倒台前夕回到古巴的,不過,當我還在莫斯科的時候,已感到風雨欲來,但這不足以令整個制度就這樣塌下,如果沒有美國在背後推波助瀾的話。

即使沒有美國,你認為俄羅斯人仍會支持社會主義嗎?

無可否認,蘇聯的社會主義千瘡百孔,而當時的蘇聯政府也有計劃進行改革,我認為應該給他們治理「疾病」的機會,而不是一夜間把所有東西都推翻了,致使現在的俄羅斯價值真空,十分混亂。

那麼,你又如何看待古巴的社會主義前景?勞爾的改革又是否有可能成功或失敗?又或甚至改寫古巴的社會主義歷史?

沒錯,現在在古巴,人人都說改革,期待轉變,但這都是在社會主義的框架下進行。我們的社會目標還是沒有變,就是改善物質生活之餘不會放棄人本價值。我們要改的是方式,而不是主調。

那是你父親當年許下的承諾?

這是一九五九年革命成功的原因,古巴不是沒有嘗試過資本主義。事實上,古巴人都是從資本主義走過來的,深知資本主義絕不是人類的出路,那麼,古巴又怎會走上回頭路?

但,中國那一套社會主義是否值得古巴來參考?

中國社會主義是一套怎麼樣的社會主義?我不太清楚,但有一點我們很明白,我們不會再抄襲別人的東西,過去我們緊跟蘇聯模式,最後嘗盡苦果,蘇聯模式 為我們留下一個很壞的結構危機,我們需要很長時間才能翻身過來。其實,早於八十年代,古巴為了回應這個危機已經開始其「矯正工程」。這是古巴改革的第一波。到了九十年代,國際大環境隨著蘇聯東歐突變而有所轉化,美國加強對古巴的封鎖政策,為了求生存,同時也是為了響應外在不同的環境,古巴出現了第二波改革。現在,面對來勢洶洶的全球化,古巴也不得不再度作出調整,這是目前我們所面對的第三波改革。

但,古巴的社會主義走到現在,內部也出現不少問題。

我得承認,社會主義也有其不完善和自相矛盾的地方,但,你要知道,它只是一種通往最終目的的手段,而不是目的本身,我們最終目的,是要創造公平和愛的社會,活出人類真正的道德價值,這是革命前輩包括我爸爸努力追求的一個新世界,而這亦可解釋古巴民族在過去五十年來能夠挺著美國帝國主義而生存至今,就是由於我們在心靈深處所堅持的一種價值信仰,並形成的團結倫理。

但你所說的價值信仰,在古巴似乎已在失落中,這是否改革的必然現象?

每一次過渡都會有陣痛,都會有疑惑,我已經說過,社會主義不是完美的,這要視乎我們能否在改革的過程中尋求新的共識,應有什麼的內涵,能否以更民主的精神去應對之際讓團結的倫理返回正軌。

更民主的精神?外界不就是經常批評古巴缺乏民主嗎?

噢,他們用資本主義有色眼鏡來量度我們的民主過程,總認為我們不符合他們的標準,又或者別有用心的人來指指點點,企圖扭曲我們的民主發展。我所指的,而古巴也正在實踐,乃是一種參與式民主。過去古巴致力推動全民教育,提高人民的教育水平,這正好為參與式民主奠下基礎。

換言之,我們追求的不是西方式政黨政治,而且是一種多元並存,人人有機會參與的政治進程,我們也不是追求私有化,亦不是現在毫無效率和工作動力的大鍋飯制度,而是國營產業經營管理的社會化。

我們不希望重複拉美其它資本主義國家的錯誤制度,讓自由市場和金融官僚體制侵蝕我們,也不應消費至上,應講求生活質量,永續發展,這樣,古巴才能開創一個新格局,為自己,也為全人類。

我可以告訴你,我現在在研究中心所主持的「另類計劃」,就是在小區培養小孩要有一種小區服務精神,例如我最近開設了一個攝影班,孩子們不僅學習攝影技巧,也同時學會如何利用這種技巧去服務小區,這是第一步,我希望推而廣之,重構古巴的理想價值,以抵抗日益異化的世界。

後記﹕

名人後代最怕就是擺脫不了父輩的影子,而卡美路亦當然意識到他作為一代革命家的兒子,人們對他自有一定的想像,來自世界各地的各路人馬前來見他,究竟有多少是由於他父親切.格瓦拉而來?

因此,卡美路對別人向他提問有關父親的話題時,表現得極不耐煩;但對記者而言,那又的確難於避免。我企圖把他對父親印象的問題放到最後,但他仍是有很大的反應,他問我﹕「這個問題是出自你的好奇心嗎?這對你瞭解古巴有什麼幫助?」

跟著他表示已談了三個小時,給了我很大的優待,而他亦早已一身汗水。

我們談話的地方乃在切.格瓦拉的故居,現已改成為辦公室,內裡設備簡陋,連一把風扇都沒有。因此,不僅卡美路大汗淋漓,而我也快將熱昏了。

革命家後人堅持過著簡樸的生活。在訪談中,卡美路更處處流露出,他是一名堅定的社會主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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